06

        樸野考察團覆滅的噩耗，如同燎原野火，瞬間吞噬了整個順德村。報紙tou條與電視新聞gun動著刺目的標題：“順德村考察團全滅，山路追逐釀慘劇！”茶肆里擠滿了扼腕嘆息的村民，那些熟悉的面孔與往事，如今都化作了冰冷的灰燼。

        村尾的李氏祠堂，青磚斑駁，褪se的紅燈籠在屋檐xia無jing1打采地搖晃。香爐里，殘存的冷灰被穿堂風卷起，打著旋兒飄散。祠堂深chu1，密密麻麻的靈牌森然排列，供桌中央，一個cu糙的灰se骨灰壇靜靜擺放——墜崖與爆炸將尸骸摧毀得面目全非，無從分辨，壇中只能容納xia所有罹難者混合的骨zhi。李廣跪在冰冷刺骨的石板地上，矮胖的shen軀佝僂得像個破麻袋。一件洗得發白的舊T恤被汗shui浸透，緊貼在背上。他臉上那dao從左頰蜿蜒至xia巴的燒傷疤痕，在昏暗光線xia泛著暗沉的赤紅，cu糙扭曲的pi膚如同被惡意rou皺又攤開的劣質pi革。他雙臂死死箍緊骨灰壇，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慘白如骨，指甲深深陷jin掌心，滲chu細密的血珠。yan神空dong，早已liugan1的淚痕凝固在疤痕邊緣，只剩xia無邊無際的死寂。

        壇zi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臂彎，也壓垮了他心底最后一絲微弱的火苗。父親李金國瘦削沉默的臉龐、姑姑李mei鳳不怒自威的語調、二伯李得福玩世不恭的痞笑……全成了虛幻的泡影。他是李家唯一的活kou，卻連捧起父親單獨的骨灰都成了奢望。父親的期許、祖屋院落的陽光、gao考放榜時的萬念俱灰……絕望如同冰冷黏稠的chaoshui，一波波涌上，將他淹沒。命運似乎對他格外殘酷——兩年前那場吞噬了母親和半張臉的大火，gao考落榜粉碎的未來，如今整個家族的覆滅更是連genba起了他賴以生存的土壤。他深深埋xiatou，guntang的額tou抵著冰涼的骨灰壇，hou嚨里擠chu破碎而壓抑的嗚咽，像一tou瀕死困獸最后的哀鳴。

        祠堂破舊的木門發chu刺耳的“吱呀”聲。李大華踱步jin來，一件緊繃的灰sePOLO衫裹著臃zhong的肚腩，油亮的臉上汗珠gun動。他手里拎著一個鼓nangnang的塑料袋，里面是村委批xia的十萬塊撫恤金。他停在李廣shen旁，目光在骨灰壇上掃過，敷衍地嘆了kou氣：“阿廣，節哀順變吧。村里……都替你們家難過。這dian錢，先拿著用。”他把塑料袋擱在李廣腳邊，cu糙冰冷的手掌在李廣汗濕的肩膀上象征xing地拍了兩xia，如同完成一項既定liu程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廣紋絲未動，仿佛一尊石雕，連yan珠都未曾轉動。李大華皺了皺眉，頓了頓，語氣帶著幾分試探：“你還年輕，日zi總得過。祖屋的事……村委會會幫你chu1理妥當的。”他yan底飛快掠過一絲貪婪的jing1光。樸野的慘劇讓李榮國一家的宅基地瞬間成了無主fei肉，他早已盤算著如何用最低的代價將其納runang中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廣抱著骨灰壇的手指幾不可察地chou搐了一xia，壇bi的寒氣針一樣扎jin掌心。他依舊沉默，只是將懷中的壇zi抱得更緊，仿佛那是李家僅存的、搖搖yu墜的尊嚴。李大華見他毫無反應，鼻腔里哼chu一聲不滿，轉shen離去。祠堂外，記者的閃光燈與村民的議論嗡嗡作響，作為村支書的李大華，忙著應付各方，李廣這個“死剩種”，確實不值得他多費心思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可惜了李mei鳳那shen保養得宜的好pi肉。

        祠堂重歸死寂，風卷起香爐里的冷灰，在石板上鋪開一層薄薄的慘白。李廣就這么跪了一夜，骨灰壇的重量壓得他脊椎生疼，幾乎chuan不過氣。父親在酒桌上沉默的側臉、李mei鳳凌厲的yan神、李得福嘴角掛著的墨鏡……種種畫面翻涌，最終化為一gu灼燒xiong腔的憤怒。他想為李家zuodian什么，想守住那承載了所有記憶的祖屋，可巨大的茫然和無力gan將他釘在原地。gao考失敗像一座無法逾越的gao山，家族的覆滅則是一把jing1準剜心的剔骨刀，他甚至找不到一絲站起來的力氣。

        天se泛白時，他才踉蹌著起shen，抱著骨灰壇，如同抱著自己破碎的靈魂，一步一步挪回祖屋。院zi里雜草枯黃衰敗，石板路的裂feng更深更密，無聲地嘲笑著他的無能。屋nei空dangdang的鹵味作坊，曾經nong1郁撲鼻的香料氣息，如今淡得只剩xia記憶的殘影。他將骨灰壇鄭重地放在供桌上，dian燃三炷香。青煙裊裊升起，模糊了他疤痕遍布的臉。他垂xiatou，破碎的聲音如同風中的灰燼：“爸……我沒用……對不住……”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的腥氣。

        村里的liu言蜚語從未停歇，李廣的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