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垂野像是被這聲暴喝嚇到了，蝶翼般的白長睫顫了顫，緩緩抬起。

        喜嗎？

        “這位同學，你這么激動……”他眨了眨，纖長的白睫上扇動，像兩把無辜的小刷，“難，你也喜嗎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頓了頓，神里那純然的無辜更重了，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的困惑。

        數學老師是個地中海，鏡片厚得像啤酒瓶底。他扶了扶鏡，開始在黑板上“唰唰”地畫橢圓雙曲線。粉筆灰在從窗斜來的沉悶的光線里，像一群迷路的飛蛾。

        說“不是”？

        他伸手，握住秦玉桐課桌的邊緣，輕輕一拉。

        看著他這副窘迫的樣，沉垂野笑了，嘴角微微勾起一個涼薄的弧度。

膚紋理，絲絲縷縷地滲血脈里。而林耀手心的溫度，則隔著沉垂野的手腕，烙印在她的手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有林耀，還梗著脖，眶紅紅瞪著那邊。

        沉垂野的氣息很凈，像雪，或者說，像醫院里消毒的味，清冽，帶著一絲非人間的冷。

        窗外陰沉的天壓教室，給每個人的臉上都蒙上了一層灰翳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輕聲說：“，這題我不會，你待會兒教教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沉垂野沒看林耀，目光依舊黏在秦玉桐臉上。他順著林耀的力，戀戀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。那動作，慢得像電影里的特寫，仿佛帶著被行拆散的怨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漂亮，成績好，家世背景在旁人里也帶著一層神秘的光環。追她的男生不是沒有，但那些書和禮，通常在遞到她本人面前之前，就被林耀或者別的什么人給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秦玉桐覺自己的后背幾乎要被一視線燒穿。不用回，她也知那是林耀的。那目光里混雜著憤怒、不甘，還有一種委屈，像一被搶了心玩的小獸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耀的臉漲得通紅，攥緊的拳指節“咯咯”作響，卻支支吾吾說不話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她側，則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用那只骨節分明、指甲修剪得圓凈的手，將課本又往秦玉桐的方向推了推，直到兩本一模一樣的書，封面緊緊地貼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側過，用幾乎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，對秦玉桐說：“，你看，他不敢承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秦玉桐的桌被他拉得向他那邊挪動了十幾公分，桌和他的桌緊緊地挨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說“是”？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星星，他是一顆沒有軌的隕石，帶著焚毀一切的姿態，就是要撞向那輪月亮。

        秦玉桐低，拿起晨光的黑筆，筆尖懸在練習冊的題目上。解析幾何的壓軸題，繁復的參數和圖形看得人暈。

        當然！

        久而久之，大家形成了一種共識：秦玉桐是女神，是用來仰望的，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。誰要是真的去追她，反倒是成了一種唐突和冒犯。

        整個津市一中，誰不知秦玉桐是天上的月亮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耀敗陣來，他像一只斗敗了的公雞，憤憤地松開手，退回了自己的座位，卻依舊用能殺人的目光死死盯著沉垂野的后背。

        兩張桌之間，再也不第三個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數學老師夾著教案走了來，教室里的詭異氣氛瞬間被沖散，大家紛紛坐正，拿課本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耀享受并維護著這種局面，這讓他覺得自己是離月亮最近的那顆星星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敢。他怕嚇到秦玉桐，怕連現在這樣以“青梅竹”為名的陪伴都失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，”他側，白的發絲蹭過她的校服衣袖，“這樣近一，你就不怕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放開她！”林耀發氣得快要豎起來，里的火幾乎要燒來。他把秦玉桐當成易碎的寶貝護了十幾年，別說碰一，平時男生多看兩他都想把人家珠挖來。現在這個不知從哪兒冒來的白瘋，竟然敢當著他的面動手動腳！

        他更不甘心！憑什么要在一個瘋面前否認自己的心意！

        可沉垂野不一樣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耀覺自己的大腦被這句話炸成了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冰一火，兩相僵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吱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沉垂野像是完全覺不到那視線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喜秦玉桐，喜到骨里，這是他一個人的秘密。他幻想著有一天，能在一個盛大的、浪漫的場合，親告訴她。而不是在這樣的，被所有人圍觀的，充滿了火藥味的對峙里，被一個敵用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問來。

        上課鈴在這時突兀地響了起來，像一聲救贖的號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連喜你都說不，又怎么會好好對你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沒有掙扎，只是輕輕地、無辜地歪了歪。

        沉垂野卻像是沒事人一樣，翻開了自己的數學課本。他的書很新，連一折角都沒有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圍死一樣的寂靜里，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沖上的聲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只是……想問問，能不能追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