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復沒有直接回答衛珩的問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隱約覺得，沈復查此案，目的絕非僅僅是為了一個逝去多年的探花郎。

        沈復自大理寺來，腳步一折，轉向城東北隅那片靜謐之地――聚文閣。

        沈復轉回，目光落在衛珩上，“你是大理寺少卿，復舊案本就是你分之職。我要你，以復舊案為由，暗中徹查顧平川案卷宗一事。動用一切可信之人，從當年經手的小吏、歸檔文書，乃至可能接過卷宗的所有人查起。但要絕對隱秘，不可打草驚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真相到底是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 他頓了頓，忍不住壓低聲音追問，“那你懷疑此案背后……牽扯到誰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見了？”衛珩一愣，旋即皺眉，“你確定？或許是歸檔時錯放了位置？我即刻命人重新排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步履沉穩，眉間卻鎖著一段凝思。

        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，平白給人生疑的機會？？

        一個后妃嬪，此刻不在自己中，也不見隨侍，獨自一人神匆匆地去那存放典籍書卷的聚文閣作甚？

接過文書，依言看向那細節，神逐漸凝重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 趙玨剛與皇弟議完事，二人在承乾偏殿用了午膳膳后，趙玨來時，天尚早，午后苑寂靜，只有幾聲鳥鳴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疊疊的卷宗與時光，落在了某個遙遠而耀的影上，像是在問衛珩，又像是在問自己，“你說，若一把刀太過耀，鋒芒畢，能斬斷前方一切荊棘……最終，是會所向披靡，還是……會因其太過奪目，反而灼傷了握刀之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趙玨心頓生疑竇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見她并未帶著隨女，只一人低著，腳步匆匆，竟是朝著平日少有人至的聚文閣方向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顧平川之死若真與趙玨有關，怎么她還會多此一舉，抹除這樁案的一切線索？

        行至一假山旁，她角余光忽然瞥見一抹略顯熟悉影――那是皇弟的齊昭儀。

        英國公所給的那錦盒中的證據，指向太，反倒像是有人刻意為之。

        沈復不再看那文書，目光重新投向那密密麻麻的卷宗架，眸晦暗不明，“我查閱了目錄，天佑十七年，冀州官驛匪患案，卷宗編號應為‘冀刑十七?秋字柒叁’。但是，”他頓了頓，聲音壓低，在這寂靜的檔案庫里卻格外清晰，“都不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莫非有人……動了手腳？”衛珩的聲音也沉了來，誰有這么大的能耐，又能為了什么，要抹去一樁已定鐵案的痕跡？

        沈復卻已收回目光，恢復了往常的沉靜淡漠，“此事便拜托仲涵了。有消息，隨時告知于我。”他略一頷首，不再多言，轉步這沉悶的檔案庫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鳳眸微瞇，幾乎未作猶豫，便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衛珩倒一涼氣，臉徹底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顧平川案雖發于冀州，但其科考、授官皆在京城，若此案真有隱，或許在吏或翰林院的舊檔中也能找到些許關聯線索，而這類文書副本，多半收存在文淵閣后院的庫房區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必了。”沈復抬手制止，“我已細查過三遍。不止是主卷宗，連當時現場勘驗的副錄、尸格單、以及擒獲匪首后的初步供詞副頁，凡涉及此案關鍵細節的卷冊，皆不翼而飛。留的，只是一些無關痛的邊角記錄，以及最后那份看似完無缺的結案陳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這絕非“錯放”二字可以解釋。

        午后的陽光被枝葉碎，零落地灑在苑深的青石板路上，映一地搖曳的光斑。

        檔案庫一片死寂，只有油燈燈芯偶爾爆開的細微噼啪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需要更多線索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且是如此關鍵的分集消失？

        幾乎同一時分，另一影亦向著相同方向行來。

        衛珩聞言，愣了愣，竟一時不知如何接話。

        沈復沉默了片刻，窗欞透的微光在他長睫投一小片陰影，“卷宗不會憑空消失。”他緩緩，“它們只是被需要它們消失的人，藏了起來。而有人，顯然不愿這樁案再有被審視的機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大理寺卷宗理極為嚴格，尤其是已定讞的重案卷宗，豈會輕易丟失？

        衛珩重重，“我明白。此事確實蹊蹺，于公于私，我都該查個落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