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灼猛地一驚，慌忙抬手拭臉上的淚痕，轉過來。

        平臺之上，視野開闊，萬籟俱寂。殘月如鉤，清輝冷冷地灑在打磨光的石板地面上，也照亮了她蒼白的面容和微紅的眶。白日里壓的委屈、惶惑、以及對未來莫名的恐懼，在此刻無人之境，終于再也抑制不住。淚無聲地落，順著臉頰滴落在冰冷的石欄上，她不愿哭聲，只是仰望著那無盡浩瀚的星空，仿佛想從這亙古的沉默中汲取一絲力量，又仿佛在質問這冷漠的蒼穹，為何要將她置于如此境地。

        沈墨舟沉默了片刻，目光再次投向遙遠的星辰，聲音愈發低沉柔和：“宇宙浩瀚，千古如一。人間種種，與之相比，不過微塵。煩惱亦然。”他收回目光，看著她，“守住本心，靜待塵埃落定即可。時間，自會給答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先生的意思是……不必在意那些聲音？”她輕聲問，帶著一絲尋求確認的依賴。

上“佳話”、“良緣”等字，心中卻并無半分喜悅，反而更添煩亂。這“佳話”像一件華麗卻并不合的錦袍，行披在她上，令她舉步維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話語如同他這個人一般，沒有直接的安，卻帶著一種深沉的理解與開解。他是在告訴她，不必過于在意他人的目光和議論，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行走的軌跡和不得已的苦衷，心的受只有自己最清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沈先生……”吳灼有些窘迫，聲音還帶著哭過的沙啞，“您怎么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沈墨舟并未追問她為何哭泣，只是與她并肩立于欄桿前，一同仰望星空。良久，他才緩緩開，聲音沉靜如，淌在這寂靜的秋夜里：“《德經》有云，‘澹兮其若海，飂兮若無止。’人心亦當如海，可納百川，亦可沉淀沙礫；如風，可拂過山崗，卻不滯于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謝謝你們，”她最終只是低聲，反手輕輕回握了一蘇靜文的手，“我沒事，只是有些累。我想一個人靜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貝滿女中的天文臺雖不算宏大，卻維護得十分心。圓之，那架頗有些年歲的黃銅天文望遠鏡靜靜矗立，鏡筒微微揚起，指向深邃的蒼穹。

        說罷，她起，將書卷放回原，對兩位好友一個安撫的、卻難掩疲憊的笑容，獨自離開了文學社活動室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沒有提宋華卓，沒有提吳時，更沒有提那些煩人的言蜚語。他只是給了她一片星空，一番古語，一份沉默的陪伴，和一個“靜待”的期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微微停頓，讓話語夜的靜謐，然后繼續：“你看這滿天星斗，亙古以來，何曾因世人的褒貶議論而改變其分毫軌跡？或明或暗，或顯或隱，皆循其，自有其律。他人觀星，或贊其璀璨，或嘆其渺遠，或借之占卜吉兇，然星辰本，何嘗因之而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夜風拂過，帶來遠模糊的燈火與近草木的微響。天文臺上，兩人并肩立于清冷月光之，一個不再垂淚，一個靜默相伴，唯有星河在天，亙古轉，沉默地見證著人間一切的悲與迷茫。

        吳灼沉默了片刻，夜風的清涼和沈先生沉靜的氣場讓她緊繃的心弦稍稍松弛。她望著天際疏朗的星，低聲：“先生，我覺得近日周遭喧囂，人言可畏，仿佛置洪，不由己心中甚是煩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是夜，月涼如。

        秋夜的寒風拂著吳灼單薄的衣衫，帶來些許涼意，卻也讓混沌的腦清醒了幾分。她漫無目的地在靜謐的校園里走著，不知不覺，竟來到了那座位于校園一隅的紅磚天文臺。

        白日里的紛擾與壓抑在寂靜的夜里被無限放大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見沈墨舟不知何時站在天臺，一深長衫，形清瘦，靜靜地立在月光，宛如一株夜竹。他手中還拿著兩本書，似是剛從圖書館來，途經此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她沉浸于自己的悲傷中時，一個溫和而熟悉的聲音自后輕輕響起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：“夜寒重，獨自在此垂淚，恐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吳灼怔怔地聽著，心中的郁結仿佛被這溫和而富有哲理的話語悄然撫平些許。她望著星空，又看向旁這位總是沉靜如、卻能悉人心的先生，忽然覺得，在這冰冷而令人無所適從的現實中，還有這樣一份深邃的理解與指引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婉清擔憂地想跟上去，卻被蘇靜文輕輕拉住。“讓她自己待會兒吧，”蘇靜文望著吳灼消失在走廊盡的孤單背影，輕聲嘆息，“有些心結，終究需要她自己慢慢紓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吳灼遲疑了一，接過手帕，低聲：“謝謝先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剛從文庫來，見臺上有人影，便冒昧上來一看。”沈墨舟緩步走近，目光落在她猶有淚痕的臉上，頓了頓，并未直接破，只是將手中一方凈的素手帕遞了過去，聲音放得更緩了些，“秋夜風重，小心著了寒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這無聲的安，卻比任何慷慨激昂的言辭更能及吳灼此刻柔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