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著時(shí)，他不說話。坐在門邊，用一削過的木枝，在桌上重複刻一句話：

        而他卻只想……回到那扇門內(nèi)，看見那個(gè)瘦小的背影，哪怕一。

        星嬥嘗試無數(shù)次與他談話，他都不語；也有人提議換地遷居，他也不動。只要一離開這民宅，他就像會錯(cuò)過什麼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聲音竟也在顫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個(gè)影，在血與火中蠕動前行，撕裂的衣袍黏著塵與血，中沒有恐懼，只有堅(jiān)決。他想衝過去，卻總是在那柄長槍穿透她的瞬間驟然清醒——

，咽不，吐不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刻，他的手指猛然顫動，中掀起瘋狂的波濤。但那行字的半句已模糊，被痕潤濕。他試圖從那殘破的筆跡中拼湊希望，卻什麼都看不清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

        緋燼王朝南方戰(zhàn)線全面拉響，兩國外交關(guān)係崩潰為殘局，一場由一名「微不足的使節(jié)失蹤」為導(dǎo)火線的全面衝突，終於燃成無法回頭的大火。北境烽煙日日不息，消息如滾城中，朝廷強(qiáng)徵民夫、封鎮(zhèn)、設(shè)關(guān)哨。昭璃所居的南城偏巷早被封鎖，整片街區(qū)猶如網(wǎng)中的魚，動彈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

        ──三月浮塵?戰(zhàn)火漫天?自由牢籠──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命是撿回來的。從金紅絕豔、紙醉金迷的貴妃之位上，被連、狠狠砸在這柴門破屋之中。他如今不用再迎合王的目光，不用在每次宴席上表演被調(diào)教的笑容，也無需日日吞藥維持體態(tài)、夜裡悄聲洗淚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靜靜地，走門外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…三月前亂葬崗曾有無名屍女疑未死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而每當(dāng)聽見這類話語時(shí)，昭璃只會靜靜坐在角落，中一點(diǎn)光都沒有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也怪那個(gè)使節(jié)……一個(gè)瘦不拉幾的小東西，怎會惹這樣的事來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滿冷汗，氣如破風(fēng)箱，心臟痛得像要炸裂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說是戰(zhàn)了……真的開打了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但他卻笑不來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

        「你不叫我名字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因?yàn)樗匆娏恕?/p>

        有時(shí)他也會偷偷去翻閱外面送來的紙訊與報(bào)摘要——

        「通敵的那些人啊，都查來了，聽說連宮裡都有人被抄了家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關(guān)門的聲音極輕，卻像是心門緊閉，縫隙合攏，再不為誰開啟。

        昭璃終於回頭看他一。

        這是他多年來第一次，再次喊這個(gè)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如今，他終於明白——真正囚住他的，不是那鎖金宮牆，而是那一夜之後，再也看不見她的未竟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

        其中一次，他在幾行報(bào)文之中看見這樣一句：

        錯(cuò)過那個(gè)可能還在的、沒有死透的希望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個(gè)聲音：「快走……快走啊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──

        ──

        星嬥臉驟白。

        昭璃底，那不再有等待，不再有寄望，甚至沒有憤怒的火焰——只有一種「決定已」的寂靜。

        昭璃曾以為，宮中是牢籠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她在哪裡？」

        但他此刻無法說，昭璃不會信，他也無資格。

        星嬥頭震動，低聲喚：「昭璃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我不需要你救我。我需要你——記住我這條命，是她救的，不是你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碎那頁紙，鮮血從指尖滴落。

        星嬥終於無法再言，一步步退後，影在昏黃日光中微微顫動。他最終沒有說——他知那個(gè)女孩的死訊，知她屍骨未寒，就被丟進(jìn)了亂葬崗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神如針刺心髓，不怒，不罵，卻讓星嬥整個(gè)人一瞬間如墜寒淵。

        像是再也不會相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自由了。真的自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每日只能望著窗外那灰黃籠罩的天，耳邊是遠(yuǎn)處軍鼓沉沉，與偶爾壓低聲音的鄰戶耳語：

        那字句早已將整張桌面劃滿，刀痕交錯(cuò)，深深淺淺如心頭裂痕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若真想補(bǔ)償，就替我記住一件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昭璃語氣平靜，卻字字如錐：「有個(gè)人，瘦小、膽怯、從不敢抬頭，卻為了我衝破生死、倒在我面前。她叫什麼我不知，她來自哪我也不知——但我這一生，唯一受過的恩，就只有她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時(shí)間過去了三個(gè)月。

        這些日來，他每天都夢見同一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