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，趴著的少年動了動。他緩緩地抬起，側過臉，一張致卻毫無血的臉。

        走教室，里面已經(jīng)坐了大半的人。早自習的鈴聲還沒響，空氣里彌漫著早餐包、墨和淡淡粉筆灰混合的味。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，壓低了聲音，像一群竊竊私語的麻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等你啊，”林耀把一個還冒著氣的紙袋她懷里，“剛鍋的雞灌餅，加了雙份里脊，趁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玉桐，”班長趙磊貓著腰湊過來，鬼鬼祟祟地指了指那個趴著的白腦袋，“新來的轉校生，咱班的新同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秦玉桐認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秦奕洲的任何事。那是獨屬于她的秘密。

角卻有發(fā)酸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，腳步頓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薄薄的、殷紅的嘴唇微微開啟，用一種近乎呢喃、帶著依賴的沙啞嗓音，輕輕地叫了她一聲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秦玉桐看上的東西，無論是櫥窗里限量的娃娃、絕版的小說、成績單上的第一，從來沒有得不到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小，想什么呢，魂兒都飛了？”他單腳撐地，額前微卷的碎發(fā)被風得亂七八糟，一雙杏仁亮晶晶的，盛滿了少年人沒心沒肺的陽光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人穿著和她同款的藍白校服，拉鏈卻沒規(guī)矩地拉到，松松垮垮地敞著。他把臉埋在臂彎里，只能看到一極為惹近乎雪白的短發(fā)。

        樓，餐桌上已經(jīng)擺好了溫的和三明治。秦奕洲大概是早就去檢察院了，那個男人有著近乎變態(tài)的自律，無論前一晚多晚睡，六半永遠雷打不動地晨跑，七半準時門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好聞，像毒品，讓她上癮。

        秦玉桐沒說話，只是盯著那個白的后腦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李萌呢？”秦玉桐蹙眉。

        整個人像一幅用黑白紅三構成的、詭異又華的畫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個神經(jīng)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轉……轉學了。”趙磊的表有些一言難盡，“據(jù)說是連夜辦的手續(xù)，一家人都搬走了。這新同學……來好像不小，主任親自領來的，就名要坐你旁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秦玉桐察覺到氣氛有不對勁。

        整個嘈雜的教室，仿佛以他為中心，劃開了一個無形的、寂靜的真空地帶。

        教室里的竊竊私語聲仿佛被了靜音鍵。

        秦奕洲也一樣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瞬間，秦玉桐的呼停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兩人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慢吞吞地爬起來，換上津市一中那丑得人神共憤的藍白校服，拉開拉鏈時，還能聞到和他上淡淡木質調相似的洗衣粉香氣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是染發(fā)劑能調來的廉價的白，而是一種毫無雜質，像積雪一樣冰冷又純粹的顏。連他來的一小截后頸膚，都白得像上好的冷瓷，幾乎能看到膚淡青的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沒。”秦玉桐言簡意賅。

        軍區(qū)總醫(yī)院，梧桐樹，蟬，還有那聲“沉少爺”。

        秦玉桐從思緒里，拉開車門去，“你怎么在這兒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跟我客氣什么。”林耀推著車，跟她并排走著，車輪碾過濕漉漉的落葉，發(fā)“沙沙”的輕響。他狀似不經(jīng)意地問，“這幾天沒事吧？你爸沒罵你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年似乎剛剛睡醒，神還有些迷蒙。他定定地看了秦玉桐幾秒，那雙漆黑的眸慢慢聚焦，然后，那張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臉上，忽然綻開一個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 客廳里空的，只有電視機還在小聲地播放著早間新聞。吧臺上那個被她喝過的威士忌杯已經(jīng)不見了，一切都恢復了原樣，仿佛昨晚那場失控的告白與親吻，只是她醉酒后的一場荒唐夢境。

        取而代之的，是一個趴著睡覺的少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總覺得這個背影有熟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本屬于她同桌――一個叫李萌的文靜女孩的位置，此刻空空如也。桌肚里的書本、桌上的筆袋和杯，所有私人品都不翼而飛，像是被人用橡從這個世界上暴地抹去了一樣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著急。她對自己說。還有一年。

        白的發(fā)，白的、長得過分的睫，襯得他那雙瞳孔的顏深得像墨。膚是常年不見日光的病態(tài)蒼白，嘴唇卻有一種被血浸染過的殷紅。

        雨絲在深秋的風里斜斜地織著，打在車窗上，暈開一團團花。去學校的路上，林耀騎著他那輛包的明黃山地車，在公交站臺截住了她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油炸品和甜面醬混合的霸香氣，瞬間驅散了秦玉桐心的一陰霾。她撕開袋咬了一大，腮幫鼓鼓的，糊不清地說：“謝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好幾目光有意無意地朝她的座位瞟，帶著好奇、探究，還有一絲說不清的敬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