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綏與蘭澤雖同為章慈太后掌中棋，但前者十二歲就藩，天皇帝遠，甄曉晴也不屑把一個落魄藩王放在里。反觀蘭澤，甄曉晴自己的親生女兒，卻被禁足多年，被迫長期縱飲合酒，連邊女太監，也盡是甄曉晴的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嗒”的一聲茶盞輕響，卻似驚雷炸在眾人心。幾重珠簾后，姬綏的指尖在案幾上輕輕叩擊，每一聲都仿佛敲在骨節上。

這劫之后，她已被姬綏百般折辱、受盡煎熬、威利誘，如今神智早已昏亂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侍女見事面目猙獰，一時怔忡難言。分明昔日同手足，自幼相伴長大，怎的長公府后，竟至這般田地？

        姬綏端坐珠簾之后，影朦朧。底數十家仆侍女跪伏在地，瑟瑟不敢聲。

        聲淅瀝間，一縷幽香自簾飄。但聞他聲如碎玉：“聽聞有人生了異心？”姬綏話音未落，滿院仆役已是面如土，“爾等不如互相檢舉？有功者，可室侍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姬綏冷聲：“休得聒噪，你是婢，自當為主分憂，聽命行事，心可明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，”姬綏聞言，登時想起前日比云瞳更為激烈的蘭澤。即使他心中翻江倒海，恨不得將云瞳凌遲而死，面上卻不動聲，語氣平和，“你這婢膽大妄為，我也是第一次見，既然你一心求死，我也就成全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待侍女退佟仲院，恍然覺得大門初醒，她走在侯府的路上，一陣冷風拂而過，只叫她心底凄涼。

        這些時日，佟仲院被姬綏攪得烏煙瘴氣，他將滿腔怨憤盡數發在人上，時而教唆互戕，時而肆意折磨。見那些侍女家丁驚惶、痛苦的模樣，他心中便涌起難言的快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這賤婢偷竊典籍，以犯上——”姬綏淡然，“拖去杖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居臨的目光，猶如淬了毒的利刃，令侍女又懼又慕，戰栗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都不說話？”他忽而輕笑，聲音似玉磬相擊，“那便從云瞳開始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二人相較之，姬綏倒比蘭澤多了幾分自在。可姬綏偏以折磨人為樂。無論對誰，他素喜看對方臉上痛苦、絕望的模樣，更擅長顛倒黑白、巧于辭，令他人為己所用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自幼被章慈太后控，十二歲就藩后，雖離了甄曉晴掌控，仍日夜提心吊膽，連近侍女都不敢輕信，唯恐是太后線。如今暫居侯府，這些婢竟還敢違逆于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恰好在這條路上，她途中巧遇府里的一名事。這侍女、事二人雖非血親，卻同手足。此刻那事見她淚痕滿面，當即厲聲呵斥：“在主跟前當差，還敢哭哭啼啼，可是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姬綏的聲音帶著散漫：“云瞳，你了結那個誣陷你的賤婢，本公便許你室侍奉……個面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事見她這般模樣，猛地將她拽至假山之后。斑駁的雪光，那張原本熟悉的面孔竟如惡鬼般扭曲：“你安敢背主，莫忘了你我皆是賤籍螻蟻，生死皆在長公掌中，還不速去負荊請罪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事將茶葉狠狠擲她懷中：“上回你開罪長公，害得咱們一年俸祿盡數罰沒。此番還敢造次！你娘尚在病中，若再受責罰，拿什么延醫用藥？長公這般仁厚的主，竟被你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怒，究竟造了什么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被名的侍女渾一顫，額角滲細密汗珠。前日自扇耳光留的淤青，在燭火泛著紫紅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如蘭澤所想，姬綏已非“人”所能形容。他極其擅長攻心計，三言兩語便能蠱惑人心，使人甘愿為他開罪，甚至替他行惡，哪里會憐憫他人？

        被誣陷偷竊的侍女跪在末位，面上淤青未消。前日被誣偷竊，她自掌嘴至鼻滲血，又在院外跪了一天一夜，方才得了個長公的“開恩”，此刻的她十指緊扣衣擺，關節已然青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婢——”她冷汗淋漓，卻見珠簾微動，一枚銀簪“叮”地落在跟前，簪淬著幽綠光暈，分明是淬了毒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莫忘了，前日你誣陷云瞳偷竊，長公非但未加嚴懲，還將你留在邊伺候——這般恩典，你竟不知恩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長公，侯爺來了。”事伏地稟報，連都不敢抬，“那云瞳……該如何置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如今，侍女已被拖去。姬綏卻仍覺不夠。他目光轉似，掃向一旁戰戰兢兢的眾人，正再生事端，事忽匆匆闖，撲跪在他腳。

        然侍女終究未能求得寬恕，未及申時，佟仲院又生變故。

        侍女終是心神俱潰，伏地哀泣：“我實不能為！手刃人命之事，我怎敢為之？縱使公許諾納我為貴妾，亦難消此孽！當日構陷云瞳，已實乃我的罪過......"

        侍女咬牙：“多謝公，但婢并無此意，上次已經跟公說得明白。若是公執意為難婢，婢就是撞死在侯爺的院里，玉石俱焚，也不會聽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