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  qing癡

        數(shù)百年來，仙藥司的空氣里總氤氳著駁雜的氣息，既有一kou便教人放浪形骸的忘qing散，也有幾嗅便令六gen清凈的絕念香。惟光屏息凝神，提步輕挪，穿過羅列著數(shù)百尊青銅大爐的煉丹閣。饒是步步謹慎，裙裾還是被幾個東倒西歪的小玉瓶絆了好幾xia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眉峰緊蹙，心里暗忖：今日定要好好整治這些沒規(guī)矩的小潑pi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殿中卻空無一人。此時正當晌午，日tou毒得像團火，煉丹閣里更是re浪翻涌，悶得人chuan不過氣。那些仙童們，指不定正蜷在哪個芭蕉蔭里，抱著仙桃、灌著冰釀，赤條條醉成一攤泥，早睡得人事不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惟光心qing不佳，是因為領到了一件苦差事。

        王母娘娘在昆侖之墟閉關多年，天上有位公主趁此私xia凡間，還與凡人成了婚。王母娘娘chu關后得知此事頓時怒不可遏，命天兵天將將公主抓回天庭，方才平息了一場風波。只是神女凡心已動，天上一天，地上一年，地上的qing郎很快就要灰飛煙滅，公主在天牢里心魂yu裂，形容枯槁，幾乎抱著一種殉qing的決心消耗著她的靈力與生命。

        什么嚴刑拷打，威bi1利誘，都不能改變公主赴死的決心。王母無奈，向太上老君問策，老君便把仙藥局正在研制的一種清妄丹獻給了王母。吃了此丹，所有妄念歸于一瞬，心中唯剩修行。前塵ai恨皆化liu螢四散，宿世怨懟盡作飛煙輕拂。往日種種qing劫癡纏，俱成鏡中花、shui中月，chu2之即散，憶之無痕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這丹藥還在煉制收尾階段，獨獨缺了一味引zi。

        王母眉峰微蹙：“什么引zi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老君撫須dao：“需得人間女zi的ai恨嗔癡     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最真的qing、最痛的恨、最執(zhí)的癡、最烈的嗔，方能煉透這丹的清妄之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多少才夠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老君抬手，掌心浮起一只瑩白玉凈瓶：“裝滿這瓶便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惟光就這么稀里糊涂地領了一樁差事，去人間采集女zi的ai恨癡嗔，煉成清妄丹。xia凡之前，她去天牢里與那位公主見了一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公主被關在一間幽閉的天牢里，數(shù)縷幽藍螢火在她周shen縈回游走，如無形鎖鏈纏縛著四肢，將她困在法陣中央。她的tou顱沉沉垂落，長發(fā)如亂麻般覆住顏面，幾縷濕發(fā)黏在蒼白的xia頜，shenti僵直得像一尊失了魂的玉像，渾shen上xia了無生氣。若非偶爾能探得一絲若有若無的靈力在經脈中微弱liu轉，任誰見了，怕都要以為這ju軀ti早已墜ru幽冥九泉，只剩pinang困在這光怪陸離的法陣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要不要喝dian忘qingshui？”惟光真心實意地關心dao，“這樣你會好受很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但是不能喝多，忘qingshui的副作用太多，容易使人陷ru癲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想忘記。”公主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，氣若游絲，字句里卻裹著不容動搖的執(zhí)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忘記了就不會難過了。”惟光輕聲dao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對我這么好，如果他死了，我也絕不獨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惟光眉尖一蹙，語氣里滿是難以理解的詫異：“你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惟光拂袖離去，不想再跟這位腦zichou了的神女多費koushe2，她本想來看看她的病qing，看看是否能夠對癥xia藥，這樣她就不用去凡間收集什么了ai恨嗔癡了。不過，顯然這位公主已經病ru膏肓，無藥可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有ai過一個人嗎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女zi凄涼的嗓音在她shen后纏繞。

        惟光頓住腳步，認真地想了想，斬釘截鐵地dao：“沒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只是忘記了。”公主抬起tou，louchu慘白的病容，唇角卻勾著一抹刺諷的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或許有過吧。”      惟光眉梢微揚，語氣里帶著幾分不以為然，“凡人求仙，誰不是先闖qing關？熬過了，勘破了，才能位列仙班，此后心湖澄凈，再不會為凡心所擾。你生來便是仙胎，這些渡劫的玄妙，大約是不懂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其實惟光并不記得自己成仙之前的事qing，她究竟是人，還是妖，亦或是dian石成jing1？

        她只知dao自己zuo了八百年散仙，終于得以飛升，又在仙藥司打雜了兩百年，如今才在仙界站穩(wěn)腳跟，稍微嶄loutou角。

        除此之外，再也沒有其他的記憶。

        仙藥司的差事原就清簡，惟光在丹術上又有些旁人不及的靈慧，太上老君素來不苛責，任她自在。百年光陰里，偶有一樁要緊的差事落在肩tou，余xia的日zi，便盡在四海八荒里閑散浪dang。尋chu1清幽dong府蜷著冬眠，或是逐liu云看山嵐起落，隨清波觀江海浮沉，日zi過得散漫又愜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心里只有一個念想：往后歲歲年年，都這樣平靜安穩(wěn)著，再不要跌回以前那時，雙手沾滿血腥的日zi里去。至于青云直上，她并無此種壯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