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本寒微
娉婷的玉人猶握著木軸,引著飛線,在香徑間肆意地跑著、自在地放著風箏,偏巧,她ru府以來,歷次皆是黑夜返歸的人,在這天光還頗是明亮的白晝回了府。
“雪姑娘正在后苑中放紙鳶,”長史親自稟報,旋即請示:“要傳她趕快過來侍奉千歲么?”
“不消,待她興盡后再把她領過來就是?!笔捠镄木w忽得便飄至初遇那晚,小家伙聲淚俱xia,無盡凄楚,訴說了所經離亂后,又嘆,許是天意可憐她、才教她遇上他。她好容易肯放開女孩兒家的天xing,放xia心中的煩惱,肆意huan笑著玩上一會兒,他便是一時半刻也不能攪擾了。
隨即教nei侍們服侍他脫了朝靴,褪xia官袍,又洗濯了自朝堂上、府衙里沾染的塵土與疲倦后,換了常服,登了樓。
卻說這樓上書齋的格局變了些,不算多,但愈發開闊了。先前清雅jing1致的簾zi被拆了,ruyan就是寬大的書案和巍峨的太師椅。心xia暗想,年歲淺淺的人,竟鎮得住這里么?覷見案tou新臨寫的書帖技藝極佳,格局開灑,便知不消人來鎮,這字已鎮得住了。
正凝神間,一陣略顯急促咚咚的上樓聲過后,臉也不曾涂、眉也不曾化,香汗diandian、jiaochuan微微的人乍撞ru眸中。
他是真喜huan看見她。坐定在椅上,指了指膝面,“過來。”
她便乖巧地走近前,跨坐至他tui上,與他四目相對。
他取帕zi給她ca了ca額上、頸間密密實實的汗珠。心中對這小人兒無一dian不滿,作nong心起,kou里卻說些嚴厲的話嚇她:“你已經到了及笄之年了,孤那些側妃們,都大你不多。她們都甚是解語懂事,你也該學著dian,有dian大人的樣zi了。孤終日公務纏shen,你打聽著孤回府了便該主動來迎,倒教孤等了你好些時候。捫心自問,這合適么?”
她卻張kou便叫屈:“您平日里都是ru夜后方來……”
原來,由于不知千歲何時召見她,但確信千歲還會chong她好一段時日,一開始,這樓里的jiejie們每日皆把她打扮得漂亮。后來摸索chu來,千歲多是于每旬的第二日和第七日晚間來,睡上一夜就走,偶爾有變,便任由她平日里只淡淡抹些脂粉、甚至索xing素著一張nen臉了。
“況且,人家皆是jiaojiao養chu的閨秀,我本是寒微之人,在閨中時不過是小家一碧玉。近一年又是在顛沛、離散中度過的,還落ru人牙zi手中,哪有空去學什么解語懂事。您要怪就怪沈大人吧,在他府上時,他不曾把我教好?!?/p>
他扣牢她纖腰幾分,忍xia心疼之意,笑著反駁她:“怎么又怪起沈大人來了?提攜還來不及,孤豈忍教人家如卞和一般,獻了絕世的好玉,反而遭受刑憲?”
又指著案上洋洋灑灑的百行書法,“孤也好奇,什么樣的小家,能把你的字教得這樣好?阿雪的shen世莫非有什么隱qing……”
若果真有,他會為她zuo主。
她dao:“您也知我是南國人氏。江南家家huhu都是讀書人家,我約略有些家學,又天賦好罷了。聽聞千歲文成武就,您不妨多指dian我些?”
兩人不知不覺談書談了大半天。蕭曙先前還打算,若是chou得chu閑暇,親自教她寫幾筆字、讀幾卷書。如今來看,她哪消人教,她開館課徒還差不多。怪不得這小家伙特地求了在這里居住,原來是真的喜huan這兒。也怪不得她雖時常liulouchu些稚氣與tiao脫,shen上那種彬彬的文質,卻極是渾然天成。當真是宜動宜靜,宜nong1宜淡,一個極好的人。